學者兼創業家 中大研轉處處長徐仲鍈:三招推動「敢創」文化 – 1 Sep 20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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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開公司目的係咩?就是為了研究、make impact,不是混水摸魚。賺錢是重要,但你不用咁急搵錢(笑)」。生物統計學出身的徐仲鍈( Benny Zee)教授道出自己身為「學人創業家」的初心。

不少人創業講求速度,一有想法,便趕快試水溫、調整、籌資、擴張,但以學者身份為先的Benny,創業更要講求完備的技術及有份量的實證,他寧願慢工出細「貨」,先集中精神做出令人信服的產品。「當然這只是我的做法。」

廿年前從加拿大回流加入中大的徐仲鍈教授,頭戴多頂「帽」,既是中大公共衞生學院教授,亦是臨床研究及生物統計中心的中心主任;過去14年出任中大及醫管局新界東聯網臨床研究倫理委員會主席。最近再添一頂帽。

今年4月,他獲委任為中大研究及知識轉移服務處(簡稱“ORKTS/研轉處”)處長,由過往的ORKTS「用家」,變為「當家」,帶領近70人團隊,推動中大的科研產業化。過去數月,疫情下校園顯得空盪,總見他捲起袖子,揹起黑色背包,游走各個辦公地點的影子。

在深入了解Benny的教研和創業經驗之前,先聽他分享一下求學之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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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作以外,徐教授也談生活之道:「運動和音樂對我來說好重要。」(圖:SoCUBE)

 

忙碌的快樂童年

先談他引人好奇的姓氏。他姓徐,惟英文拼法是Zee,誤以為他可能是新加坡或馬來西亞華人背景,誰不知,他原來是個土生土長的「香港仔」,且是精英輩出的「男拔仔」。

「Zee這個姓是因為我爸爸是上海人。」他說,以前爸爸在上海移居香港,入境人員聽到爸爸以上海音讀出自己的姓,近乎“Shi” (振音) ,當時的入境人員覺得像“Zee”,便這樣取用。「所以香港有許多姓Zee的都是上海人。」

在香港完成中學之後,他往加拿大升學,攻讀精算及統計學。為何選這科?「因為數學不需要多讀,就可以取得A。在加拿大第一年讀的數學,我中三就讀過啦!」他透露,讀數學也跟他有個快樂的童年不無關係。

「在DBS(拔萃男書院)讀書時好忙,玩排球、跳高、參加合唱團,音樂節要比賽,管弦樂團要比賽(他吹奏長笛和巴松管),又參加童軍。我的童年是好開心的,但變相讀書的時間就不是咁多囉!」他哈哈笑道。

中三已經讀calculus(微積分學),在Benny口中,讀數「成本效益」最高,花時間少,成效大。「大學一年級有讀過心理學,但好努力咁讀,都不是咁好。但數學呢,我連書都沒買!」

靠着這份天才波,他在加拿大一直讀至碩士畢業,「有些同學入了保險 (當精算師),但我對計算保險計劃興趣不大,當時也未有想找工作的念頭,想繼續將統計應用在有意義的範籌,於是就想到醫學,就是Biostatistics(生物統計學)。」於是他轉往美國匹茲堡大學攻讀博士,研究非常罕見的硬皮症(systemic sclerosis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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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中建築為Benny曾經服務13年的加拿大癌症臨床試驗小組。「我有幸在這跟隨一位傑出教授Joseph Pater,開展我的早期事業。他向我展示了三樣重要的東西:良好研究方法、與人合作的能力,及高度誠信。」(圖:受訪者提供)

 

難忘美國「撈過界」

在匹茲堡,他最深刻印象的不是自己在風濕關節科的研究,而是對面骨科正進行的肌腱(tendon)與軟骨組織(cartilage)磨損的研究。

「他們當時計算究竟一生人tendon要動幾多下,才會令cartilage勞損,繼而出現關節痛。他們放置了一條屍體,用機器不斷轉動,嘗試找出相關數據。」正好他們需要統計學的專家,於是Benny獲邀參與這「秘撈」研究。「第一次去看這個實驗時,對住條屍體,但同事還不斷叫我吃喝。」提起這次與「大體老師」相遇的初體驗,他不禁失笑。

這次偶然的踩過界,令他踏入生物工程學的世界,首次接觸mechanical data,他覺得很有趣,所以十分投入這「副業」。他說所得薪金還超過讀博的助學金,引來論文指導老師的注意。而他當時的回應十分霸氣:「咁 (大學)咪唔好比咁多錢我。」。

他順利在1987年畢業,終於要找工作,他不打算留在美國,因為當時每日打開電視,都是「美國到處打仗的新聞」,令他覺得十分煩擾,並想到另一個「極端」選項。「本來想回去加拿大一處小城,靜靜地在大學教數學,但我導師知道後十分反對。」

畢竟他當時所在的研究單位NSABP在美國是具規模的臨床試驗組織,導師不希望他「大材小用」。他接納導師意見,改變計劃,投身加拿大國家癌症研究所的臨床試驗中心,出任高級生物統計主任,專責設計臨床實驗。

 

將加國經驗帶回港

他形容這份工作有個「代價」,「我用了差不多八成時間做Administration的工作,設計試驗、搞電腦、處理人事,開會、做計劃書,只有非常有限的數學工作。一開始當然有衝擊啦,都說本來我是想去小城教數學嘛!」

雖然重返加拿大後稍遇「衝擊」,但他後來在訪問中多次強調,一所機構要良好運作,且能給予人信心,”Administration”功不可沒。而他似乎也不抗拒處理這些行政工作,因為他這第一份工作,一幹就13年。讓他最感到自豪的,是收取藥廠的經費,但同時維護到研究所和藥廠的雙方目標,幫病人找出更好的藥物。

2000年初,由於在港的父母年紀漸大,再加上有感「人到中年要轉轉環境」,適逢中大臨床腫瘤科有相關招聘,在各種機緣巧合下,他在2001年加入中大擔任教授,頭三年主力成立一個「綜合癌症臨床試驗單位」 (The Comprehensive Cancer Trials Unit)。

除了設計臨床試驗,以確定有關藥物或治療的效果之外,他當時亦協助成立一個能與世界接軌的倫理委員會。畢竟人命攸關,必須有一個先進的規範機制,確保研究合規、不會違背倫理。「如此才可以跟國際接軌,獲世界承認。不過當時有好多角力,因為是system本來沒有的東西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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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圖是中大臨床研究及生物統計學中心(CCRB)的大家庭。這裏亦是Benny所成立的公司Health View Bioanalytic、背後技術的「發源地」,有賴一眾專家攜手合作的成果。(圖:受訪者提供)

 

乘「創業風」起航

Benny一方面埋首教研和學院內「創新」,一方面留意到2014年開始,大學開始吹起「創業風」,更推出大學科技初創企業資助計劃 (簡稱“TSSSU”、由創新科技署撥款),鼓勵師生開公司,將研究產業化。「以前大學不鼓勵教授這樣做。」

正好此前數年,Benny和團隊研發了「全自動視網膜圖像分析系統」(ARIA),只需拍一張眼底照,上傳系統分析,通過眼底下的血管訊息,就能得知中風、心臟病等心血管疾病的風險。技術更成功在美國、內地、台灣取得專利。

遇上大學轉型,他認為正是時機將這套自家技術應用,帶進社區,於是在2015年透過TSSSU計劃,成立公司Health View Bioanalytic。「所以我是TSSSU的產物!」

團隊除了跟非牟利團體合作,落區為市民做評估,亦不斷深化研究,收集數據。他們發現,眼底相亦透露了一個人患上腦白質病變、認知障礙症的風險,甚至有沒濫藥、抑鬱,都可一探端倪。「市民知道了自己患病風險之後,可以及時調節生活習慣,注意飲食及運動,大大減低病發機率。現時我們希望可以有多 一些scientific backup ,儲埋一次過推出來 (服務)。」

創業五年,他不諱言自嘲公司尚未扎實,惟強調從來沒擔心賺不到錢,「但你要賺咁多錢做咩?」他反問。他直言,自己創業,目的是為了研究,並為社會帶來實際助益。儘管初心簡單直接,但執行後卻發現並不簡單。

「一開始以為設計好一個評估工具就會有人用,但其實不會,因為社會還未有預防疾病的文化。」市民生病會看醫生,但甚少會花費在篩查方面的服務。因此,他和團隊亦透過中大知識轉移項目基金,舉辦不同類型的健康活動,包括借年輕人的聲音向長輩推廣大腦健康訊息,先提升社會整體保健意識。

創業路上,絕少一帆風順的,兩度開公司(另一間是Beth Bioinformatics)的Benny坦言,創業人心理素質必須夠硬淨,「出到去會有好多不同聲音或噪音,會有人潑冷水;有些人騙你;有些哄你;有些罵你;有些壓迫你。」他一口氣列出創業人總有機會遇上的種種負能量。「所以你要有好強大的信念,但要有根有據,不是盲目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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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enny四月上任中大研轉處處長,挑戰之一相信是新冠肺炎下的管理工作。受訪的八月初,大部分同事繼續居家工作,他則如常回到辦公室。(圖:SoCUBE)

 

踏上新跑道

在中大轉眼服務近廿年,今年四月他再接受另一挑戰,出任中大研轉處(ORKTS)處長,希望以他豐富的行政和統計學經驗,將中大的科研寶藏更有策略地「知識轉移」至社會,尤其是集合跨學科教研人員的專業,應用於解決迫切的全球問題。

每間大學都有類似ORKTS這樣的部門,主要處理教授的研究資助申請、跟業界訂定研究合約、申請專利等,因此以往Benny經常以「用家」身份出入ORKTS。他自然對這部門有透徹的認識,但對於公眾,甚至學生,都未必知道這個位於百萬大道碧秋樓的部門。

「ORKTS以前只做一樣東西(前述),現在就加了Knowledge Transfer(KT、知識轉移)。最近十年八年,大學開始注重KT。」KT是學界術語,簡單而言,Benny當年基於自己的研究成果創辦公司,正正是KT活動之一。「為了完善大學的知識轉移、科研產業化,新成立的InnoPort,將來就會有很多這類活動發生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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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冠肺炎亦阻礙InnoPort的工程,現時大部分設計已完成,因其地點便利,可望成為中大師生日後創業的據點。(圖:SoCUBE)

 

藉新地標 三方面推動創新文化

佔地五層的InnoPort位於火車站旁邊馬賽克風格的博文苑,今年中完成主要裝潢,設有工作共享空間、展覽廳、會議室等,「裏面的活動最重要,我們會有Venture Acceleration Team,針對學生教授團隊,教他們做commercialisation;Social Innovation Team助團隊如何因應社會需要,設立社企或一些社創項目。」

除了以上創新創業兩大支柱,Benny亦有一個更遠大的目標,「希望設立一個系統,將不同學系的研究強項及人才結集起來,摒棄山頭主義,一起解決全球問題。例如環境污染,從工程、公共衞生、科學角度,如何可以共同入手處理呢?這將是Knowledge Liaison Team的首要工作。」而InnoPort Team專注營造這座新熱點,同時加強各團隊與校內外的協作。

期望疫情過後,InnoPort正式「開張」,成為中大師生、校友創業據點,推動中大「敢創」文化。Benny表明,他和團隊會做好當中的行政工作,確保以上「如意算盤」有效實踐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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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學人關鍵字】多中心臨床試驗

「臨床試驗」是Benny教學生涯關鍵字,亦是近期疫下的熱門議題,事關俄羅斯八月搶「頭啖湯」率先宣布新冠肺炎疫苗準備投產,惟此舉備受國際質疑,原因之一是有關疫苗尚未開展必要的第三階段臨床試驗。

臨床試驗除了分階段,還分為「單中心」和「多中心」,後者亦是Benny的強項,指「分散」在不同地點進行試驗。方法雖然較為複雜,但好處是可以納入背景更加多元(種族/環境)的參加者,避免取樣太過「同質化」。